“现在村里这么漂亮，城里人能享受到的服务，我们村都有。”杭州市临平区运河街道新宇村党总支书记奚如良当了20多年村干部，见证了新宇村的变迁。他虽然在城里买了房子，但很少去住。

　　在新宇村，不少村民在城里买了房，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村里，这离不开城乡融合的深入推进，“千万工程”实施20年来，浙江按照“让村里人像城里人一样全面享受公共服务和生活便利”的要求，推进城乡公共服务的均等化，建立以工促农、以城带乡的机制，着力缩小城乡差距。

　　连日来，南方+记者走访浙江杭州、金华、嘉兴等地发现，城与乡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不断提升：农村“20分钟医疗卫生服务圈”“30分钟公共服务圈”等基本形成；城乡收入差距逐渐缩小：城乡居民收入比从2003年的2.43缩小到2022年的1.90，均衡水平领跑全国；城乡要素双向流动畅通：高端人才“回流”乡村，城市游客选择乡村，乡村食品供给城市。

　　设施建好，服务提升

　　“小事大事不出村”

　　一场大雨过后，金华市金东区岭下镇的八仙溪和积道山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美不胜收。

　　积道山下，釜章村的居家养老服务中心里，三五个老人正在享受村里统一的晚餐，“村里75周岁以上的老人都可以在这里吃，1.5元/餐，80岁以上0.5元/餐，一天提供两餐，每天为二十五六位老人供餐，我们已经坚持了近20年。”釜章村党支部书记章金元说。

　　不仅是居家养老服务中心，在釜章村，生态洗衣房、文化礼堂、党群活动中心、农家书屋、休闲广场、停车场等民生基础设施，一应俱全，村民可以享受到与城里人一样的公共服务。

金华市金东区岭下镇釜章村居家养老服务中心，每天为二十五六位老人供餐，已经坚持近20年。

　　就业是最基本的民生，也是农村相对短缺的基本公共服务。新宇村有户籍人口2699人，而60岁以上老人有近800人。新宇村的村干部们一直在思考如何让他们在家门口“有活可干、有钱可赚”。

　　在引进杭州莲谊农业开发有限公司后，新宇村委会发现不好招工人，经调研了解到，附近的老年人都非常有意愿进公司从事筛选优质果莲和包装的工作，遂与莲谊公司协商合作成立了“奶奶工坊”。

　　在新宇村的“奶奶工坊”，南方+记者见到，随着机器将一个个莲蓬往前送，身着统一工作服、戴着透明口罩的奶奶们顺手拿一个眼前的莲蓬剥开，将果莲装进盒中，“‘奶奶工坊’能提供160到200个工作岗位，岗位都很受欢迎。”莲谊公司总经理洪智浩说，这让附近赋闲在家的老年人实现了就业。

杭州市临平区运河街道新宇村的“奶奶工坊”，让附近赋闲在家的老年人实现再就业，能提供160到200个工作岗位。

　　从南方+记者走访的村庄来看，城乡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均等化已成为现实：金华市浦江县大畈乡上河村每天发出3班公交车往返县城，加上经过该村的公交车，每隔15分钟就能有一趟去往县城，快递驿站开进村里，村民在村里就能随时寄取快递，儿童乐园各类娱乐设施齐全，免费向村民开放；嘉兴市平湖市曹桥街道马厩村中的露天电影，定期为村民免费放映，勾起乡愁记忆，丰富村民文化生活；在新宇村，新建有垃圾分类投放驿站、灯光球场等，24小时综合自助机能为村民提供社保、住房公积金、户籍护照等一站式服务。

　　“住在村里比城里更舒服，我们村常住村里的村民占30%左右。”上河村党支部书记陈隆恩说，村里生活非常便利，公交车通到了家门口，网络、快递都到村里，网上购物非常方便，人居环境也好了，有点小毛病，村里的卫生服务站也能看，方便得很。

　　这也是浙江农村基础设施和基本公共服务一体化的真实写照：目前，浙江规划保留村生活污水治理覆盖率100%，农村生活垃圾基本实现“零增长”“零填埋”，农村卫生厕所全面覆盖，平均每个行政村有3座农村公厕；南方+记者走访的杭州、金华、嘉兴等地多个村庄，公共服务基本实现“小事大事不出村”。

　　人才回流，人气变旺

　　“年轻人争当乡村造梦师”

　　浙江乡村的吸引力与日俱增，村民回流，人才集聚，人气也旺起来了。

浙江建起了一批集学教、礼仪、娱乐于一体的综合性农村文化礼堂。图为杭州市余杭区余杭街道办永安村文化礼堂。

　　余杭区径山镇小古城村虽位于杭州，也一直在积极探索产业融合发展新路径，但多年来，面临着“村内无休闲景点、游客不停留、人气不够旺”的困境。

　　2019年，村里成立杭州小古城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力求破局。为了发展好村里的旅游业，扩建停车位、流转土地、打造旅游项目……短短三年多时间，村里就打造了彩虹滑道、古灵精乐园、卡丁车、苕溪营地等众多游玩项目，形成有山有田的乡村乐园，完善村里基础设施的同时，也提供了更多更好的公共服务。

　　“乡村治理好了，村里发展越来越好，就会有更多的年轻人愿意选择回乡创业。”杭州小古城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唐文铭告诉南方+记者，公司借助小古城村及周边村社的党群服务中心，通过建立村民“精准画像”用工库，通过发展农文旅产业带动小古城村300多人就业，实现了用工需求和村民就业的“双向奔赴”。

　　如今，小古城村老樟树下，又热闹了起来。

　　“人才回流”的故事俯拾皆是：2015年，刚从广州回乡的陈青松一到浦江县虞宅乡新光村后，就是“心目中乡村的样子”。于是，他和一众抱有同样想法的创客租下新光村“灵岩古庄园”作为基地，组建了青年创业者协会。

　　陈青松早已经把新光村当作自己的家乡。在他的项目带动下，吸引了许多大学生创客以及非遗传承人等来到新光村工作，目前已有200多位村民返乡创业。

　　湖州市安吉县天荒坪镇余村村，青山环抱，一座形似“金钥匙”的现代建筑映入眼帘，这是由水泥厂改造而成的乡村图书馆，地下一层藏着一家国漫主题咖啡店。“不仅是游客，还有乡亲们，现在回村的年轻人越来越多。”“85后”青年陈喆自2022年从上海返乡后，便扎下根来，在村里开起了这家咖啡店。

　　村里为吸引更多的青年返乡创业，提供了一揽子配套服务：阳光草坪、青来广场、田野露营等公共服务空间，以及食堂、咖啡、火锅、烧烤等多类商业配套……让年轻人在乡村也能尽享城市的便利与娱乐。

　　“致力于在城市和乡村之间，建造一个创业生活理想之地，吸引青年人才集聚乡村，助力实现未来乡村振兴。”安吉县委常委、天荒坪镇党委书记贺苗说。

　　李赫男，去年从杭州一家知名互联网企业离职后来到了余杭区余杭街道办永安村，做起了“乡村造梦师”。

　　“与我一起被聘的8名‘乡村造梦师’中有三位硕士、两位海归，另外三名均是从知名互联网企业跳槽的。”李赫男说，余杭街道“乡村造梦师”培育基地已与4所高校团队联合打造“点亮乡村”数字化平台，还吸引了43名乡村青年人才加入乡村CEO人才智库。

杭州市余杭区余杭街道永安村，以稻为基础发展一二三产融合，吸引不少游客前来观光。

　　高端人才回流，争当“乡村造梦师”，也直接带动了浙江乡村旅游蓬勃发展。数据显示，浙江拥有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镇54家，民宿1.98万家，就业人数超15万，2022年度实现经营总收入514.6亿元，全省农民收入中旅游贡献率为11.5%，且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产业规模超千亿元。

　　村庄富美，差距缩小

　　“做大做强村集体经济”

　　千村向未来、万村奔共富。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缩小城乡之间的贫富差距是关键。

　　在杭州市富阳区富阳经济技术开发区，一幢形似大拇指的高楼引人注目，它就是杭州缙云大厦，一座承载着富阳和缙云两地“山海协作，携手共富”使命的大楼。

　　“这是富阳和缙云山海协作的一个创新举措。”富阳区发展和改革局颜宇东说，作为富阳缙云“消薄飞地”项目，杭州缙云大厦实行两地“三供三保”（即缙云县负责“供土地指标、供资金投入、供人员管理”，富阳区负责“保落地、保招商、保收益”）合作模式，现已经建成并进入招商阶段。

　　“缙云大厦是消除缙云县集体经济薄弱村的重要抓手。”大厦负责人张勇光说，它将为缙云县134个集体经济薄弱村每村每年增加集体经济收入5万—6万元，为1.5万名低收入群众每年增收100万元。

位于杭州市富阳区富阳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杭州缙云大厦”，将为缙云县134个集体经济薄弱村每村每年增加集体经济收入5万—6万元。

　　浙江的城乡收入差距全国最小，一个原因就是用尽各种办法发展壮大村集体经济收入，强村公司则是其中另一个重要抓手。

　　乡野之间的麦田咖啡馆、河边茶室，色彩艳丽的果莲种植基地，绿意盎然的户外营地……走进新宇村，丰富的乡村业态嵌入了绿水青山，这些业态的成形离不开村里的强村公司——杭州莲语农文旅发展有限公司。

　　“生态回来了，老百姓不赚钱也不行。”奚如良说，为了千方百计增加农业附加值，莲语公司不断拓宽乡村产业发展思路：开设线上“红领直播间”、线下莲藕种植研学课、借力高校院所设计乡村景观……2022年，新宇村农民人均收入超过4.8万元，村级集体经营性收入突破170万元。

　　整洁的村庄卧于青山绿水之间，成片的稻田一片绿油油，稻田里水鸟蹁跹起舞，稻田上一排排木栈道上是来来往往的游客……穿梭在永安村，置身于一幅幅田园画面中。

　　“永安村的富美，是因为我们做好了乡村运营前置。”李赫男说，永安在强村公司——杭州稻香小镇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的精心运营下，以辖区内永久性基本农田为着力点，以稻为基础发展一二三产融合，带动村民致富。村集体经济收入从2017年的28.5万元提高到2022年年底的505万元，实现每年翻一番。

杭州市余杭区余杭街道办永安村共享小院。

　　在浙江，城乡之间的巨变不局限于富阳和缙云，以及新宇和永安，全省城乡差距变得越来越小。据统计，浙江全省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连续38年居全国省区第一；村级集体经济年经营性收入50万元以上的行政村占比过半；城乡居民收入比从2003年的2.43缩小到2022年的1.90。

　　“乡村全面振兴离不开集体经济的发展壮大。”华南师范大学“三农”与城镇化研究所所长胡靖认为，做大做强村级集体经济不仅可以实现“三产融合”，拓展新的产业空间、创造就业机会，还可以壮大村级财政、缓解地方财政压力，逐渐实现“自强自立”。浙江通过“消薄飞地”和强村公司来发展壮大新型集体经济，很有借鉴意义。